凶宅档案:百年老宅里的神秘老太太

1

张钰惠提到的老宅在张家口堡,当地人叫堡子里。这里是张家口最早的城堡,始建于明朝宣德年间,距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了。张钰惠姨姥姥的房子在鼓楼西街,离定将军府不远。

当她带我来到老房子大门外时,我突然记起来,两年前来这里玩的时候,曾路过这个房子,那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院子里那棵树冠超大的老榆树。

除此之外,就是东西厢房房顶上各有一个像烟囱似的东西,但是它们的高度都高过了南房,在风水上,它们叫虎头,是辟邪之物。当时我就有种感觉,这个老宅肯定有故事。

老宅是个四合院,正房5间、南房2间,东西厢房各3间。张钰惠的姨姥姥一个人住在这里,但奇怪的是,她没住正房,却住在东厢房。

老太太叫陈芳瑜,身材瘦小,面色红润,花白的头发梳得特别整齐,一看就是个很讲究的人。虽然年近80,但精神极佳,小碎步走得很稳。

陈奶奶和张钰惠的关系很好,一进门便挽着张钰惠的手问长问短,问得差不多了才扭头指着我,问:“小惠,这是你男朋友?”

张钰惠忙说:“姨姥姥别瞎说,这是我一个好朋友。”

陈奶奶招呼我们在院子里的桌前坐下,沏了热茶,茶定是好茶,闻着香味就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感。

“这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。”陈奶奶在藤椅上坐下,有些伤感地说,“虽然这段日子来堡子里旅游的人多,但也只是墙外喧嚣,院内安静。”

张钰惠跟老太太开了几句玩笑,逗得陈奶奶笑出了声。她的笑很美,想必年轻时是个漂亮女子。

张钰惠向陈奶奶介绍说:“姨姥,你知道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吗?我要帮你解开心结。”

“哦?”陈奶奶满面质疑,“我的心结都几十年了,已经没法解开了。”

“您不试一下,怎么知道解不开?”张钰惠劝道,“姨姥,您知道苏扬是干什么的吗?他是凶宅体验师,懂一些灵异的东西。”

“凶宅体验师,还有这职业?”陈奶奶慈善地看着我,笑着问,“小伙子,那你打算怎么帮我?”

“奶奶,那您跟我说说您的心结,还有,关于这房子的事情吧!”

陈奶奶的目光望向院中的老榆树,午后稀疏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到她的身上,使老太太有一种特别的美。陈奶奶叹气说:“这事儿,说来话长。”

张钰惠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陈奶奶,喃喃道:“我姨姥是个有故事的人。”

但是陈奶奶却突然不想说了,转移了话题,“晚上你们就别走了,我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。”

张钰惠忙说:“姨姥……”

“就这么定了。”陈奶奶打断她的话,扭头看向我,“小伙子,你先在这里住了晚上,明天我再跟你讲。”

张钰惠无奈地吐了下舌头,陈奶奶拍了她一下,笑着说:“臭丫头,你有什么意见吗?”

“没,没有,我哪儿敢啊!”张钰惠撒娇说。

傍晚,陈奶奶去厨房开始忙乎,张钰惠悄悄说:“苏扬,你别介意,我姨姥心里肯定在打小算盘了,让你睡一晚上,可能是想考验你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我已经猜出了老太太的想法。

张钰惠站起来说:“我去厨房帮忙,你自己坐一会儿。”

我独自坐在院子里喝茶,张钰惠和陈奶奶在厨房有说有笑,不一会儿油炸糕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。院中的老榆树上飞来一群麻雀,“叽叽喳喳”地吵闹不停,我环顾整个四合院,恍惚间有种穿越到民国的错觉。

饭菜端上来了,一小盆红糖馅的油炸糕,青菜肉丝、豆干炒肉、炸花生米、拍黄瓜,每样菜看起来都特别精致。陈奶奶又让张钰惠去买了几瓶冰镇啤酒,我忙说:“我跟她一起去。”

陈奶奶摆手说:“小伙子你坐下,让小惠去就行了。”

等张钰惠出了院门,陈奶奶说:“天热,喝点儿凉啤酒解解暑。你别看小惠是个姑娘,但是也能喝着呢!”

“是啊,在您这小院儿喝酒,真是别有一番风味。”

陈奶奶悄声问:“小伙子,你是哪儿的人啊?跟小惠怎么认识的?认识多久了……”

我如实回答,刚说完,张钰惠就拎着三瓶啤酒回来了。一进院门,就说:“姨姥,你又跟苏扬瞎说啥了?”

陈奶奶像个孩子一样笑着说:“没啥,就说你以前喝酒像个疯子。”

“姨姥你太讨厌了!”张钰惠佯怒道,“我刚离开一会儿,你就瞎说。”

陈奶奶呵呵笑道:“我也没说你的坏话呀!”

张钰惠嘟着嘴,坐在陈奶奶身边,给她夹了一筷子菜,撒娇道:“姨姥,来,多吃点儿,吃得白白胖胖的。”

“你臭丫头少跟我来这套!”陈奶奶笑着说,“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,要是吃得白白胖胖,那不成妖精了!”

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晚餐了,这段时间在医院陪床,实在是太煎熬了。

饭毕,张钰惠沏了茶,陈奶奶望着墨蓝色的夜空,缓缓说:“这么美的夜色,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!”

张钰惠开心地看了我一眼,说:“姨姥,今晚您想讲哪一段故事呀?”

“一个发生在民国30年的故事。”张钰惠为陈奶奶斟满茶,平静地说,“那年盛夏的阴历初六,佟记茶庄的女儿佟若兰刚过完18岁生日,那时候,女的18岁就应该嫁人了,佟若兰也不例外,她被父亲许配给了万源钱庄老板那32岁的儿子何凤祥。

“佟若兰长得漂亮,何凤祥英俊潇洒,而且两家都是当地的富户。在外人看来,这门亲事门当户对,实在是一个好姻缘。但是,佟若兰却并不开心,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了心上人,他是同一条街上做皮毛生意的秦过的儿子秦子明。

“老秦家虽然不及老何家有钱,但是,过得也并不差。何况,秦子明为人正直,且极有学问,若兰和他在一起,觉得非常踏实。

“而何凤祥就不一样了,虽然他比秦子明长得英俊,但却是个混蛋,经常与一些富家子弟厮混,不是逛窑子,就是赌博。但是,见钱眼开的佟老爷子为了一己私利,认定了这门亲事。就在即将成亲的两天前,若兰和子明在半夜私奔了。”

陈奶奶说得有些嘴干,喝了一口茶,张钰惠听得有些入迷,忙问:“姨姥,他们私奔去了哪里?”

“子明说有亲戚在坝上,于是,他们便跑到了坝上。”陈奶奶叹了口气,“原本以为,逃离了张家口,他们就能过上想要的幸福日子了,但是谁料到,刚上坝,若兰就被坝上的土匪牛达子给抓到了山上。子明死里逃生,逃到了张北县城。

“子明虽然是个书生,但性情刚烈,于是偷了一把土枪,上山去救若兰,不幸被牛达子抓住。牛达子把子明绑在树上,将若兰带到他跟前,把子明打得死去活来。

“最后,牛达子问子明:‘秦子明,看在你是一介书生,我也不和你计较,你是想坐船走,还是骑骆驼走?’子明以为要放了他,于是便回答:‘坐船走。’没想到,牛达子直接吩咐手下人,把子明扔到油锅里,炸了。”

张钰惠难过地说:“好残忍啊!”

“子明临死之前,对若兰说:‘如果有来生,我一定骑着骆驼来娶你。’若兰见子明死了,便也撞树自杀。”陈奶奶说到这里,目光转向院中的老榆树,“真是一段孽缘呐!”

2

当晚,正如张钰惠说的那样,我被安排到正房睡,张钰惠和陈奶奶睡一起。正房一进门是客厅,正对门摆着一张红木桌子和两把太师椅,墙上挂着一个山水画。进门右手是卧室,背面靠墙是一铺土炕,东墙上斜挂着一把宝剑,里面的摆设有着浓浓的民国味儿。除了这两间房,其他三间房都上着锁。

我坐在炕上,回想着从一门进到现在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,不知道陈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她刚才讲的那个故事,必定另有深意。如果真像张钰惠所说的,这房子是关于两世情缘的故事,那刚才的那个故事,是不是陈奶奶的前世经历?如果是的话,那明天肯定还有另一个故事。

而陈奶奶不住正房,却让我一个陌生人住,那这正房到底有什么问题?今晚我又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?

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,张钰惠发来微信:“苏扬,在正房有什么特别的感觉?”

“没什么感觉,就是感觉好像穿越到了民国。”

“那你有没有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你看?”

我忙站起来四处看了看,左手摸向脖子上挂玉佩,拿出来看看了钟馗的眼睛,没有任何变化,只是有些温热。

张钰惠又发来微信:“哈哈,我逗你玩呢!”

我给她发了一个翻白眼儿的表情。

我躺在炕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以前的凶宅里,好歹有个电视,睡不着可以看一会儿正能量的电视,而这里却没有。我只好爬在炕上看手机。刚才在院子里被蚊子咬了两个疙瘩,痒得难受,越挠越痒。好在房子里没蚊子,不然,今晚就甭想睡觉了。

堡子里由于街道狭窄,基本上没有机动车跑,所以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,张钰惠和陈奶奶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,估计是睡着了。房子里也同样安静,安静得有些可怕。

我刷了一会儿朋友圈,又看了会儿视频,直到手机电量不足才翻过身,给手机充上电,灯也没关,就直接睡了。

睡着后,我做了两个梦。

第一个,我梦见和一个穿着旧式的旗袍女子在山路上走,旗袍上绣着深蓝色漂亮的亚麻花,我只能看到她的身材很好,长发,但是却看不清她长什么样。这时是夏天,山上一片葱绿,路两旁也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。

山路十分弯曲,都是土路,不时有骑着骆驼的人从路上一闪而过。我们不知道走了多久,貌似翻过了一座高山,又沿着崎岖的山路下山,然后,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开满蓝色小花的胡麻地。

那女子撒欢似的跑向胡麻地,半蹲下摘了几朵亚麻花,凑到鼻子眼前闻了闻,然后在胡麻地里转着圈跳舞,看样子很开心。我抬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,几片像棉絮一样的云朵轻飘飘浮在空中,阳光很刺眼,我眼睛有些疼,不由得使劲儿揉眼睛。

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,只看到那女子一个背影融进了胡麻地,她像被大片的胡麻吞噬了。一瞬间,我竟然有些心痛的感觉,身体不由得抽搐了一下,醒了。

第二个梦我又梦见了那个女子。那是一个夜晚,我独自站在一个空地上,看见眼前很多看不清面容的人从我身边走过,远处有一个戏台子,台上有几个穿着漂亮戏服的人在唱戏。

其中便有那个穿着旗袍的女子。我望过去的时候,她好像向我招手。我能感觉到当时的心情很愉快,我穿过台下看戏的人群,走到台前,便见那女子正边唱边抹眼泪。

我就那么定定地立在那里看戏,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这戏有点儿熟,小时候爷爷经常拎着一个超大的收音机听戏,我虽然听不懂唱的啥,但是喜欢依偎在爷爷身边瞎听。

我根据唱词,听出台上唱的应该是晋剧《含嫣》。

那是一个发生在元末年间的故事,含嫣在清明节与嫂嫂在郊外游玩,偶遇猎户花云,心生爱慕,有托付终生之意。但是,他的哥哥耶律寿为了升官,在京城期间,将含嫣许配给了当朝宰相年近50岁的义子,含嫣得知婚事,拒不从命。

耶律寿很气愤,欲逼婚,将含嫣禁于府中。一日,早有妻室的耶律寿偶遇书生韩枚之妻雪梅,欲纳其为妾,将雪梅的侄子花云和韩枚抓走当了治黄的苦工。

耶律寿为了得到雪梅,想把花云和韩枚杀死,但是他们在府中谋划的时候被其妻和含嫣听到了,二人谋计便让花云男扮女装代嫁,耶律寿于迎亲途中被义军打伤,叶含嫣洞房与花云做伴,二人结为夫妻,从此,过上了幸福的日子。

台上唱得热闹不已,台下却是一片死寂。我扭头望向看戏的人群,却发现这些人一个个脸上像涂了面粉一样,面无表情,就像一群僵尸坐在那里。我非常害怕,但是仍然不想挪动半步,因上台上有我熟悉的女子。

当我扭头再次看向戏台,发现台上的人突然全不见了,台上黑漆漆的,而唱戏的声音像扯断的风筝一样,向黑暗中飘去。我不知所措的时候,感觉身后有脚步声,我刚一回头,那群看戏的人像潮水一样向我围了过来。我吓醒了。

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,以至于我醒来后满头大汗。眼前似乎还能看见那些如面粉一样的僵尸脸。这时候,天色已经蒙蒙亮了。我再也睡不着了,跳下炕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喝了一杯茶压惊。

不一会儿,东厢房的门开了,我从窗外望去,见陈奶奶出了门,扭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,去了厕所。我出了房门,伸了个懒腰,活动活动身体,陈奶奶从厕所出来,轻声问:“小伙子,昨晚睡得可好?”

“睡得很好。”

我走下台阶,离陈奶奶很近,吃惊地发现她穿的衣服居然和我梦里见到的女子的旗袍一模一样!我怕是错觉,赶紧揉了揉眼睛,再次仔细看,没错,是一样。我呆立在那里正在胡思乱想,陈奶奶呵呵笑着,关切地问:“小伙子,你怎么了?”

“没,没什么。”我极力掩饰刚才的窘样,“我去上厕所。”

我从厕所出来回到正房,把房子里仔细看了一圈,隐约觉得心里怪怪的,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然后我坐在炕上琢磨那两个梦。难不成梦里的女子是年轻时的陈奶奶?如果真的是她,那梦中的“我”是谁?难道是秦子明?她昨晚讲的那个故事,十有八九是她自己的故事。但是那些死人脸是怎么回事?

壶里的茶喝完了,我正准备去找陈奶奶要水,这时张钰惠进来了。

“你没事吧?”张钰惠进门问道。

“没有,没事儿。”

“你的脸色有点儿难看,是不是晚上看见什么了?”

“没看见什么,就是做了两个奇怪的梦。”

我简单跟张钰惠讲了一下,她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兴奋,本以为她要透露点儿什么,但是她却说:“吃早饭了!”

3

吃完早饭,张钰惠收拾完餐具去上班了,下班后再来。

我和陈奶奶坐在院子里,陈奶奶问:“小伙子,你昨晚是不是梦见什么了?”

“我做了两个梦,里面都有同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。”我如实回答,“奶奶,那个女子穿的衣服跟您今天穿的一模一样。”

“你居然梦到我了。”陈奶奶慈祥地笑着说,“实话告诉你,你梦见的是我的前世,佟若兰。”

“前世的您?不是年轻时候的您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奶奶,难道您这辈子没结婚,是一直在等前世的秦子明?”

“嗯,是的。”

“那您等到了吗?”

“等到了。”陈奶奶先是一笑,转而便叹了口气,“但是,他又死了。”

“又死了?”

“你可能不相信,我刚出生后就带着前世的记忆。我的父亲陈清风是贩骆驼的,当时在本地生意做得很大,很有钱。他和我前世父亲佟孝恩也是好朋友,但不幸的是,当年我和秦子明私奔后不久,何家就用卑鄙的手段将佟家害得家破人亡,我前世的父母双双在佟宅自杀,当时,佟宅便成了凶宅,而佟记茶庄也被何家霸占。这是我后来知道的事。”

此时,阳光有些刺眼,我把桌椅往树下挪了挪,陈奶奶继续说,“我18岁那年的一个夏天,果然有一个骑着骆驼的年轻人来到我家,说要娶我,我就知道是他来了。因为,他的面貌和秦子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,他叫吴东升。但是,当父亲得知他是从坝上逃荒过来的,死活也不答应。

“我虽然以死相逼,但倔脾气的父亲根本无动于衷。最后没办法,我便和东升再次私奔,但这次我们不去坝上了,而是打算去宣化。我们一人骑了一个骆驼,在半夜往大境门逃去。可不幸的是,我父亲好像早有预知,还没走到大境门,就被他带着人追了上来,把我们带回家,将东升打得半死。由于我家和佟宅离得并不远,我父亲怕东升死在家里,便让人把他扔到了佟宅,最终东升在佟宅痛苦地死去。”

“奶奶,难道这个老宅就是佟宅?”

陈奶奶没有回答,继续说道:“东升死去的第二年春天,我父亲突然暴毙,两个月后,我母亲也得病去世。这真是报应啊!后来,我把家产变卖,买了佟家老宅,也就是这里。”

“您在凶宅里住了一辈子?”

“对我来说,这不是凶宅。”陈奶奶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院子,“不过,在我前世的父母自杀后,附近的邻居常在半夜听见院子里有女人的哭声。不过,当时有不信邪的,有个山西人从何家买了这房子,找人改了风水,住了有三五年。后来,因为战乱又回到了山西,这房子便又空了下来。东升死的时候,当时这房子是空的。”

“当时东升的尸体是怎么安置的?”

陈奶奶指着眼前的老榆树说:“那,就埋在了这棵老树下。”

尽管灼热的阳光照得我一头热汗,但我却感觉心里发凉。一个女人独自住在空荡荡的四合院里,每天睡觉前抬眼便能看见院外埋着死人的地方,这太变态了。

“这么多年您一个人住在这里,有没有看见过东升?”

“一次也没有。”陈奶奶悲伤地说,“这房子动了风水,把鬼魂都镇住了。我前世的父母也是在这棵树上上吊自杀的。”

她这么一说,我不由得抬眼向树上看了一眼,树叶突然有些晃动,一股冷冷的风瞬间把我包围,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。

“你不用害怕。”陈奶奶倒是宽心,安慰我说,“我曾经找过几个风水先生看过,他们都说这院子里的风水不能动,不然会出事。”

我感叹道:“看来这风水阵够厉害的,把三个冤魂都镇住了。”

“我一直在想,有没有什么办法,不动风水就让我和东升见一面?”

我对风水只知皮毛,也不敢贸然拆掉风水阵。陈奶奶前世父母的道行我并不了解,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,所以我一时有些为难。

“其实,昨天小惠带你来,我就不抱什么希望,但是为了不让她失望,我才留下你的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我不想让陈奶奶失望,便说,“奶奶,我不一定能帮得了您,但我想试一试。”

“你想怎么试?”

“今晚,我想在树下睡一晚。”

陈奶奶勉强笑着说:“你睡一晚能管什么用?”

“我不知道,但是我想试试。”

陈奶奶犹豫了一下,点头说:“行。”

“不过,今晚您不能住在这里,到时候您和张钰惠在附近找个宾馆住一晚,怎么样?”

陈奶奶有些担心地问:“晚上不会有事吧?”

“您放心,不会有事的。”

“那就行,等小惠下班后,让她在附近找个地方,我们娘俩凑合一晚。”

中午吃过饭,陈奶奶去东厢房午睡了,我坐在树下喝茶。正午的阳光特别毒辣,但在树底下却又格外凉快。坐着坐着,有点儿犯困,便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。睡梦中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抓我的脚脖子,我哆嗦着挣扎醒来,低头一看,啥也没有。

当晚,我们吃过晚饭后,张钰惠带着陈奶奶去附近的快捷酒店住。他们走后,我爬到房顶,在左右两个虎头的虎口处各放了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钱,并在下面压了一张符纸。又去厨房备了两碗米,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备用。

夜里将近11点,我从背包里取出七枚铜钱,用红绳串起来挂在树上。然后,坐在椅子上抽烟。这时候,整个院子里极为安静,树上的鸟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,而在昨晚出来上厕所的时候,树上还有鸟的动静。

我没开灯,在黑暗的衬托下,整个院子有种诡异的气氛。我安慰自己不要害怕,陈奶奶都独自住了一辈子也没遇见啥,我住一晚上又怕啥?虽然这么想,但不害怕是假的。

虽然我在身边点了三盘蚊香,但还是有蚊子“嗡嗡”地在头上飞舞,看来今晚不被鬼吓死,也得被蚊子咬死。

11点半,我在其中一个米碗里点了张符纸,将纸灰和大米混起来,在树下撒了一圈。然后,斜靠在椅子上,手摸着脖子上的玉佩,睡着了。

4

不知道睡到了几点,感觉有人扯我的头发,我闭着眼挥手,啥也没有。但是,有轻轻的说话声,是个女人:“今儿个挺轻松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男人的声音,年龄不小。

“我们去闹吧!”

“我不敢往下跳。”

“我们从树上爬到房顶,闹他。”

“走,闹他!”

我心里一惊,猛然睁开眼往树上看去,便见两团黑影已经窜到了西厢房,往正房去了。我暗叫不好,但没有贸然行动,只是死死盯着他们。两团黑影窜到正房顶上,一前一后消失在了烟囱里。

他们估计是佟孝恩夫妻,但是不知道他们所说的“闹他”是要闹啥?我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,摸出两张符,刚要站起来,便感觉衣角被扯住了。我回头一看,紧贴着树干站着一个人,他当然不是人。

我吃惊地看着他,他的表情忧伤,但很英俊,也看着我。他一指长的头发有些蓬乱,穿着一件黑灰色的长袖衬衣,衣角随意塞到裤子里。我刚要说话,他抬手指了指正房。我闹不懂他啥意思,但能感觉到他有些怕那两团黑影。

“你是吴东升?”我悄声问。

他点点头。

“你害怕他们?”

他又点头。

“你干不过吊死鬼?”

“他们可厉害了。”他终于说话了,声音有点尖。

“陈芳瑜在这里等了你一辈子,你为什么不见她?”

“我早就想见他了。”吴东升难过地说,“但是这院子里有东西镇着我,出不去,不过,好奇怪呀,今天突然就出来了。”

“我弄的!”我低头把米踢开了一个口子,“我现在放你出来,让你出这院子,你就自由了。但是,陈芳瑜想见你,我得让她跟你见一面,你才能永远离开。”

吴东升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,看了我一眼,好像有些不放心。

我安慰道:“没事儿,出来吧!”

他这才走出米圈,站在我对面,问:“芳瑜现在在哪里?”

“现在她不在这里,明天晚上我安排你们见面。”

我从碗里抓了一把干净的大米,一路撒向大门,吴东升在后面跟着我出了门。街道上空无一人,我指着路旁的一棵柳树,问:“你能躲在那里吗?”

吴东升点点头,像旋风一样隐没在了柳树里。

把他弄出来了,现在要解决房子里那两团黑影。我回到院子里,关上大门,拿起桌上掺了符灰的米碗,把树下刚才的缺口补住,然后慢慢向正房走近。

当我走到正房门口,便听见里面有说话声。

女声:“还是在自己家里舒服。”

男声:“那我们不走了。”

女声:“走甚走,不走了,刮风下雨的时候,树上连个遮蔽的都没有。”

我猛地推开房门,同时,抓起一把米向房子里撒了出去。只听得两声凄厉的惨叫——“啊呀,闹不成了……”叫声从客厅传到卧室,然后便飘到了房顶。我扭头看向西厢房,那两团黑影一闪而过,飘向了树上。

趁着这工夫,我蹿到房顶,将东西厢房虎头的铜钱和符纸取出,跳下房,在树下点了两张符纸,再侧耳细听,树上再也没有说话声了。

第二天一早,陈奶奶和张钰惠回来了。

陈奶奶一见我便问:“小伙子,怎么样了?”

我把昨晚看见吴东升的事情告诉她,但没说那两团黑影的事儿。

陈奶奶喜极而泣,颤声说:“我终于能见到他了,谢谢你!”

张钰惠走到我身边,悄声问:“你没骗我姨姥吧?”

“我忍心吗?”我反问。

张钰惠有些兴奋,“今天晚上,我是不是也可以在?”

“当然可以。”

陈奶奶洗漱的工夫,张钰惠出去买早点。这当儿,我问:“奶奶,您能告诉我,您为什么不住正房,却要住在东厢房吗?”

“不瞒你说,我住在正房,晚上会做恶梦。梦见吊死鬼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”怪不得那两个黑影出来以后直奔正房。

当晚凌晨12点,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,我出了院门,到街边的柳树下烧了一道符,很快,吴东升便站在了眼前。随后给张钰惠发微信:“出来吧!”

张钰惠扶着陈奶奶走出院门,当她看见柳树下站着的吴东升时,掩面痛哭。他们慢慢走向彼此,虽然谁也摸不到对方,但是好歹能说话。我和张钰惠靠门站在,看着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,觉得自己像个媒婆,啊,不对,媒汉子。

张钰惠眼角泛泪,不停地揉眼睛。

我看了一下时间,差不多了,时间再长,就会出事。便慢慢向前走去,吴东升说:“芳瑜别哭了,如果有来生,下辈子我不骑骆驼了,我骑马来娶你。”

“下辈子你要是娶我,我要你开着小轿车。”

“小轿车我买不起呀,我就骑着白马娶你吧!”吴东升的身影有些模糊了,声音也越来越远,“记得,白马……”

他消失在了黑暗中,陈奶奶站在那里,哭得泣不成声。

我和张钰惠都没说话,把陈奶奶扶到院子里。

陈奶奶哭罢,遗憾地说:“我应该请他喝一杯茶,当年,他最喜欢喝我泡的茶了。”

张钰惠安慰说:“姨姥,好歹,你们终于见了一面。”

“说的也是。”陈奶奶宽慰地说,“心愿已了,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的事了。”

“陈奶奶,您不会唱晋剧?”

陈奶奶眼神闪烁,“我倒是喜欢听晋剧,不过,没那嗓子。”

“晋剧《含嫣》,您是不是常听?”

“是啊,我很喜欢那个故事。”陈奶奶笑着说完,目光移向榆树。

第二天中午,我和张钰惠在外面吃饭,她说:“我姨姥的事儿真得谢谢你,为了表示谢意,我给你转1万块钱。”

“打住!这钱我不能收。”我连忙拒绝说,“算我帮忙,能帮助老人家了个心愿,这是我的福德。你要真想谢我,以后多给我介绍几个凶宅就行了。”

“那也行,你还别说,我同事手里有个凶宅,昨天我跟他说你,他还让我帮他介绍你。”张钰惠说,“只是,这个凶宅不在张家口。”

“在哪儿?”

“承德。”

“是不是别墅?”

“对,是别墅。你怎么知道?”

“我猜的。”

“那这活儿你接不接?”

我想了一下,说:“费用可以的话,我就接!”

“我给你谈好了,住10天,6万。”

“事儿搞定了,我给你提1万。”

“不用,算我帮忙。”

事实上,她这次不是帮忙,相当于是害我!

出了饭店,等车的工夫,我突然问:“小惠,陈奶奶真是你的姨姥?”

“是啊,怎么了?”张钰惠疑惑地问,“你为什么这么问?”

“没什么。”我摇头说,“车来了,你上车吧!”